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钱穆辞职

2019年06月12日 09:16:04 来源:黄山日报 作者:舒敬东

  钱穆一生辗转多地,北至北京,南至厦门、香港,任课学校亦从小学到中学到师范,直至大学。其学问亦是一路精进,日益精深,成学术界“一代宗师”,与吕思勉、陈垣、陈寅恪并称为“史学四大家”。

  今撰小文,仅叙其辞职之些许片段。钱先生就职过的学校多,其辞职事自然就不少,这不稀奇;我所稀罕的是他辞职背后所折射出来的情怀与性情。

  1922年秋季,27岁的钱穆转至县立第一高等小学任教。到校不满一月,就先后收到厦门集美学校的电报与聘书,聘请其赴集美学校担任中学教职。在这之前的十年间,钱穆一直在小学任职。当时,钱穆月薪为24元,而集美月薪则为80元。故钱穆就想应聘集美学校。

  “遂持原电呈县一校长,恳另觅替人”,校长却“力加挽留”。回到寝室,钱穆转而又一想:在学校没有找到替代者之前,我怎么能说走就走呢?于是,就徘徊滞留了下来。

  几天后,一同事见其还在校,就很诧异,说:你已向校长辞职,为何还留校不走呢?钱穆遂言“校长坚留,不便速离”。同事道:“这是校长对你的礼貌。听说已找到替代者了,你不走,反而使校长为难。你应该再度向校长请辞,只是不要再提觅替之事。”

  一听此言,钱穆立马就顿悟了,人也轻松了许多。

  我却于他的徘徊滞留之中窥见了钱先生之情怀:在为自己着想的同时,亦不忘为对方考虑。

  不过,钱穆在集美的时间亦不长。来年的端午节前,便从集美学校辞职了,前后还不到一年。此次辞职,缘自学生与学校产生了矛盾。为各方着想,钱穆参与了调停,同学也已接纳;然“校长派人来言,学校自有主张,幸勿介入”。最后,激起公愤,群议退学。

  学校陷入如此境地,钱穆又不能作为,遂决意离开。

  事发当日,校长派人送来下学年聘书,钱穆却“拒不纳”。随后,校长又派人来,这回钱穆不拖泥带水了,而是直言“厦门海轮已先定席位,明晨即起程”。来人见其行程已定,便转而不许其携带行李去,欲以此逼钱先生回返。钱穆只好留下两件行李。私下里,却托好友随后将其行李带了回来。

  当初选择来集美,钱穆本是冲着薪高而来的,如今却执意放弃了。有人兴许就会纳闷,而若是了解其性“迂而执”的一面,便不会感到奇怪了。这种“迂而执”的事他之前可干过不少,之后也依然干过,他的《八十忆双亲·师友杂忆》上有着详细的记载。

  当然,我们根本就无须为其前途而担忧,满腹才学又孜孜以求的钱穆永远就不缺“东家”。

  钱穆在苏州中学任教时,忽然收到广州中山大学发来电文,聘其担任教职。当其手持电文面呈苏中校长汪典存时,典存校长却说:“君往大学任教,乃迟早事。我明年亦当离去,君能再留一年与我同进退否?”

  钱先生呢,二话不说果真就去函辞了中大之聘,仍留在苏州中学。

  真儒侠也!

  没有情怀与学识,谁肯辞大学聘而依然选择留在中学里?一年后,钱穆被燕京大学聘请,从此结束八年余的中学(含师范)教师生涯。

  人们看钱穆总是看到他深厚与广博的学识,却很少看到他炽热的情怀。一个人,没有情怀,走不了多远。


编辑:文潮